星期四, 18 12 月, 2025
AI人工智慧人形機器人浪潮來襲,為何台灣不該做特斯拉,而是要當「軍火商」?

人形機器人浪潮來襲,為何台灣不該做特斯拉,而是要當「軍火商」?

當科幻電影中的場景真實上演,我們該感到興奮還是警惕?2024年初,一段影片在網路上瘋傳:一個名為Figure 01的人形機器人,不僅能流暢地與人對話,理解「我餓了,給我點能吃的東西」這樣的模糊指令,還能自主判斷遞上一個蘋果,同時精準地將垃圾分類回收。這一切的背後,是來自OpenAI大腦的加持。這段影片宛如一顆震撼彈,宣告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過去我們印象中步履蹣跚、指令單一的機器人,正以驚人的速度進化,跨越了從「自動化」到「自主化」的巨大鴻溝。

許多分析師宣稱,2024年是「人形機器人元年」,其歷史定位堪比2007年iPhone的問世。這不單單是一個新奇的科技產品,更是一個全新的平臺、一個即將顛覆全球產業結構的超級物種。從特斯拉創辦人馬斯克(Elon Musk)高喊「未來人形機器人數量將遠超汽車」,到Nvidia(輝達)執行長黃仁勳發布專為機器人設計的「大腦晶片」,這股浪潮正從矽谷的實驗室湧向全球的製造工廠與資本市場。

對於身在台灣的投資者與企業家而言,這不只是一場遠在天邊的科技盛宴。當我們驚嘆於美國科技巨頭在AI軟體上的絕對領先時,更應該敏銳地意識到,支撐這些「鋼鐵人」身軀的精密硬體——從晶片、馬達、減速器到光學鏡頭,恰恰是台灣數十年來在全球科技產業鏈中磨礪出的核心優勢。這場由AI點燃的革命,其龐大的硬體需求,正為台灣供應鏈鋪開一條通往「下一個黃金十年」的康莊大道。本文將深入剖析引爆這場革命的三大關鍵推手,盤點全球在此賽道上的四大主要流派,並最終聚焦於台灣在這場世紀變革中所扮演的關鍵角色與潛在的巨大商機。

為何是現在?引爆人形機器人革命的三大推手

人形機器人的概念早已存在數十年,從日本本田(Honda)的ASIMO到各種科幻作品,它一直是人類對未來的浪漫想像。然而,為何直到2024年,這個夢想才真正顯現出商業化的曙光?這並非偶然,而是三大關鍵力量匯流的必然結果。

推手一:AI大腦的「iPhone時刻」— 大型語言模型的賦能

過去的機器人,更像是精密的自動化工具。工程師需要為它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反應編寫複雜的程式碼。它們能精準地重複執行任務,卻無法理解環境、應對變化。這就像是功能型手機(Feature Phone)時代,每個APP都需要獨立開發,無法形成一個統一、智能的生態系。

大型語言模型(LLM)與視覺語言模型(VLM)的出現,徹底改變了遊戲規則。這相當於為機器人安裝了一個通用、可自主學習的「作業系統」。以引爆話題的Figure AI為例,其機器人Figure 01直接接入了OpenAI開發的視覺語言模型。這意味著,開發者不再需要為「拿起蘋果」這個動作單獨寫程式,他們只需要讓機器人「看見」整個場景,並用自然語言下達指令。AI大腦會自行完成一系列複雜的分析與決策:

1. 理解意圖:辨識出「餓了」、「吃的東西」這些抽象概念。
2. 視覺分析:掃描周圍環境,找出桌上的蘋果、杯子、盤子等物品。
3. 邏輯推理:判斷出在所有物品中,「蘋果」是唯一符合「吃的東西」這個條件的選項。
4. 任務規劃:將「遞上蘋果」這個指令,拆解成一系列精細的動作序列,如「伸出左手」、「調整手指姿態」、「握住蘋果」、「抬起手臂」、「移動到人類面前」、「鬆開手指」。
5. 即時回饋:在執行過程中,持續透過視覺感測器調整動作,確保不會失手或碰撞。

這就是從「被動編程」到「主動理解」的質變。AI的賦能,讓機器人擺脫了固定腳本的束縛,獲得了與物理世界互動、學習並解決通用問題的能力。

科技巨頭Nvidia顯然也看到了這個趨勢。黃仁勳在2024年的GTC大會上,不僅僅是發布更強的AI晶片,而是隆重推出了名為「Project GR00T」的機器人通用基礎模型,以及專為其設計的超級電腦Jetson Thor。Nvidia的野心,是打造人形機器人的「Android」系統,提供一個通用的AI大腦,讓所有機器人製造商都能在此基礎上開發自己的應用。這一步棋,將大大加速人形機器人的普及,因為它解決了最困難的軟體與AI問題。

推手二:硬體成本的「甜蜜點」— 供應鏈成熟與技術突破

過去,一台功能稍強的人形機器人,造價動輒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美元,這使其應用被侷限在實驗室內。高昂的成本主要來自幾個核心硬體:

  • 致動器(Actuator):也就是驅動機器人關節的「肌肉」,包含伺服馬達、減速器、感測器等。其中,精密減速器(特別是諧波減速器)技術長期被日本廠商壟斷,價格居高不下。
  • 動力系統:傳統高性能機器人如波士頓動力(Boston Dynamics)的舊款Atlas,採用的是液壓驅動。液壓系統雖然力量強大,但結構複雜、笨重、昂貴且有漏油風險,不適合商業化量產。
  • 感測系統:高精度的光達(LiDAR)、慣性測量單元(IMU)等感測器,在過去也是成本高昂的零組件。
  • 如今,情況正在迅速改變。首先,電動車(EV)產業的爆發式成長,意外地為人形機器人提供了完美的供應鏈基礎。為了生產數千萬輛電動車,電池技術、高效率馬達、電控系統以及相關感測器的成本在過去十年內出現了斷崖式下跌。特斯拉的Optimus機器人便是一個典型例子,它直接複用了大量來自特斯拉電動車的技術與供應鏈,包括電池包、冷卻系統、部分控制晶片與視覺演算法。馬斯克預計,當Optimus實現大規模量產時,其成本可能低於2萬美元——這比一輛Model 3還要便宜。

    其次,技術路線的轉變也至關重要。以波士頓動力最新發布的純電動Atlas為例,它徹底拋棄了複雜的液壓系統,轉而採用全電動的致動器。這不僅大幅降低了複雜性和成本,也使其動作更為靈活、安靜,更適合在人類環境中工作。這標誌著整個行業的技術路線正朝著更輕量化、更低成本、更易於量產的電動方案統一。

    推手三:勞動力短缺的「全球剛需」— 從工廠到家庭的想像

    如果說AI和硬體成本下降是技術上的「供給推動」,那麼全球性的人口結構變化則是市場上的「需求拉動」。日本、德國、美國乃至台灣等眾多已開發經濟體,正普遍面臨出生率下降、人口高齡化以及勞動力短缺的嚴峻挑戰。許多被視為「3D」(Dirty, Dangerous, Demeaning)的工作,例如工廠的搬運、裝配線作業、物流倉儲的分揀,越來越難以招募到足夠的年輕勞動力。

    這為人形機器人的商業化落地提供了最直接、最迫切的應用場景。它們不需要休息,不會抱怨,能夠在惡劣環境下7×24小時工作。初期,它們將首先進入高度結構化的工業環境中,執行重複性高、體力消耗大的任務。

  • 汽車製造:新創公司Figure AI已經與德國汽車巨頭BMW簽訂合作協議,將其機器人部署到BMW位於美國南卡羅來納州的工廠,執行汽車製造過程中的特定任務。
  • 物流倉儲:Agility Robotics公司的雙足機器人Digit,已經在亞馬遜(Amazon)的倉庫中進行測試,協助員工搬運貨箱。它的設計初衷就是為了適應現有為人類設計的物流環境,無須對倉庫進行大規模改造。
  • 太空探索:Apptronik公司與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NASA)合作開發的Apollo機器人,未來可能被用於在太空站或月球基地執行危險的艙外任務。
  • 這些合作不僅僅是技術展示,而是真金白銀的商業訂單,證明了市場對這類解決方案的「剛性需求」。一旦人形機器人在工業領域站穩腳跟,隨著成本進一步下降和AI能力的提升,它們的應用場景將逐漸拓展到商業服務(如零售店員、餐廳服務生)乃至最終的家庭照護與陪伴,其市場潛力將是天文數字。

    華山論劍:盤點全球四大流派與關鍵玩家

    在這場方興未艾的產業革命中,全球的參與者正逐漸形成四大風格迥異的流派。它們各自擁有不同的優勢、策略與願景,共同上演一場精彩的「華山論劍」。

    美國科技巨頭派:AI 驅動,定義未來

    這一派的玩家,擁有最雄厚的資本、最頂尖的AI人才和最宏大的願景。它們不滿足於解決單一場景的問題,而是致力於打造通用的機器人平臺,定義整個行業的未來。

  • 特斯拉(Tesla)與它的Optimus:馬斯克對Optimus的定位極高,稱其為特斯拉「最重要的產品」,其長期價值將超過電動車和全自動駕駛(FSD)業務的總和。特斯拉的核心優勢並非機械工程,而在於其無與倫比的AI實力與垂直整合能力。
  • 數據優勢:數百萬輛在全球行駛的特斯拉汽車,每天都在收集海量的真實世界視覺數據。這些數據被用來訓練其FSD的AI模型,而這套視覺感知與決策系統,可以無縫移植到Optimus身上,使其天生就擁有對複雜物理世界的強大理解能力。
  • 製造優勢:作為全球領先的電動車製造商,特斯拉在電池、電機、電控以及大規模自動化生產方面積累了深厚的經驗。這種能力使其能夠以極低的成本快速量產Optimus,這是其他新創公司難以企及的。馬斯克將Optimus視為「裝上腿的AI」,其戰略核心是以AI軟體定義硬體,目標是讓機器人像智慧手機一樣普及。
  • 波士頓動力(Boston Dynamics)與它的Atlas:作為人形機器人領域的「祖師爺」,波士頓動力過去以其液壓Atlas機器人令人瞠目結舌的跑酷、後空翻等動作聞名於世。它們在動態平衡、運動控制演算法方面擁有長達數十年的技術積累,堪稱業界標竿。然而,2024年4月,該公司毅然宣布液壓Atlas退役,並迅速推出了一款外形更 sleek、動作更靈活的全電動Atlas。這一轉變意義重大,它標誌著即使是技術最頂尖的玩家,也必須擁抱商業化,選擇更低成本、更易維護、更適合協作的電動技術路線。如今隸屬於韓國現代汽車集團的波士頓動力,正將其無與倫比的運動能力與現代的製造實力結合,瞄準工業自動化市場。
  • 美國新創奇兵派:專注場景,快速落地

    相較於科技巨頭的宏大敘事,一批由頂尖科學家和工程師創立的新創公司,選擇了更為務實的路線。它們專注於解決特定行業的痛點,以最快的速度實現商業化落地,並在此過程中獲得資本市場的高度青睞。

  • Figure AI:這家成立僅兩年的公司,已然成為業界最耀眼的明星。它的創辦團隊來自特斯拉、波士頓動力等頂尖機構,並在近期完成了高達6.75億美元的募資,投資方包括微軟、OpenAI、Nvidia以及亞馬遜創辦人貝佐斯(Jeff Bezos),公司估值達到26億美元。Figure AI的成功秘訣在於其「AI原生」的開發思路。它不追求極致的運動能力,而是從一開始就將重點放在如何讓機器人擁有與人類互動、學習新技能的「智慧」。與OpenAI的深度合作,以及拿下BMW的商業訂單,證明了其「軟體定義場景」的策略取得了初步成功。
  • Agility Robotics與它的Digit:Agility Robotics是另一位務實派的代表。它的機器人Digit並非嚴格意義上的「人形」,其腿部採用了反向關節的設計,更像鳥類,這種結構在能源效率和動態穩定性上更具優勢,特別適合在倉庫等環境中長時間行走和搬運。Digit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要在物流中心裡取代人力搬運貨箱。為此,它們很早就與福特汽車合作,探索「最後一哩路」的自動化配送,並成功獲得亞馬遜的投資與訂單,在奧勒岡州建立了全球首座專門生產人形機器人的工廠。這種專注於單點突破、快速實現商業閉環的策略,為其贏得了寶貴的市場先機。
  • 日本傳統豪強派:精工硬體,靜待轉型

    日本曾是全球機器人產業的絕對霸主,本田的ASIMO在21世紀初的亮相,啟蒙了整整一代人對人形機器人的想像。然而,在這一波由AI驅動的新浪潮中,日本企業的聲音似乎變得微弱。

  • 歷史的遺產與包袱:ASIMO的技術在當時無疑是頂尖的,但其開發思路仍停留在「程式設計」時代,缺乏自主學習能力。同時,高達數百萬美元的造價使其始終無法走出展廳。日本企業在精密機械和運動控制上擁有深厚功底,但在AI軟體、演算法和生態系建構方面,相比美國科技巨頭已然落後。
  • 無法撼動的硬體壁壘:儘管在整機方面暫時失聲,但日本在核心零組件領域的統治地位依然穩固。全球超過70%的高精度諧波減速器市場,由一家名為哈默納科(Harmonic Drive Systems)的日本公司占據。這種零件是決定機器人關節運動精度和平穩性的關鍵,至今仍是全球機器人製造商繞不開的供應商。此外,在伺服馬達領域,日本電產(Nidec)、安川電機(Yaskawa)等也是執牛耳者。這意味著,無論未來是特斯拉還是Figure AI主導市場,它們的機器人「關節」裡,很可能都跳動著一顆「日本心臟」。日本的挑戰在於,是滿足於作為產業鏈上游的「軍火商」,還是能夠整合自身硬體優勢,奮起直追,在AI時代重新奪回整機市場的話語權。
  • 中國國家隊派:政策扶植,全鏈布局

    面對人形機器人這一戰略性新興產業,中國政府展現了極大的決心。2023年底,中國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了《人形機器人創新發展指導意見》,明確提出到2025年初步建立創新體系,到2027年形成安全可靠的產業鏈供應鏈體系。這種自上而下的國家級戰略支援,正催生出一批快速成長的本土企業。

  • 代表性企業:優必選科技(UBTech)是其中的佼佼者,它已成功在香港上市,成為「人形機器人第一股」。其Walker系列機器人已經在多個場景中進行商業化探索。此外,還有傅利葉智能(Fourier Intelligence)的GR-1、追覓科技(Dreame)的通用人形機器人等,都在近期密集亮相,展示了快速追趕的態勢。
  • 優勢與挑戰:中國的優勢在於擁有完整的工業製造體系、龐大的本土市場以及強大的政策執行力。這使得本土企業能夠在供應鏈整合和成本控制上獲得一定優勢。然而,挑戰也同樣明顯。在最核心的AI基礎模型、高性能晶片、高精度減速器等「卡脖子」環節,與美國和日本相比仍存在不小的差距。中國的策略是「全鏈布局」,試圖在每個環節都實現國產替代,但這需要漫長的技術積累和突破。這場競賽,對中國而言,不僅是商業的競爭,更是國家科技實力的總體戰。
  • 台灣的黃金機會:不只代工,而是「賦能者」聯盟

    在這場全球矚目的競賽中,台灣的角色是什麼?許多人的第一反應或許是「代工」。然而,若僅僅將台灣的機會定位於組裝製造,那就大大低估了台灣在全球科技產業鏈中獨一無二的戰略地位。台灣的真正機會,不在於打造一個與Optimus或Figure 01直接競爭的「台灣隊」機器人,而在於成為所有頂尖玩家都無法繞開的「賦能者聯盟」,在最關鍵的硬體環節掌握核心價值。

    晶片大腦的基石:台積電與 IC 設計

    無論是特斯拉自研的Dojo和FSD晶片,還是Nvidia用以訓練和運行GR00T模型的H100、B200 GPU,其最終的物理載體,都離不開台積電(TSMC)最先進的製程技術。人形機器人對端側AI運算能力的要求極高,它需要在極低的功耗下,即時處理來自多個攝影機、感測器的大量數據,並運行複雜的AI決策模型。這一切都需要最頂尖的半導體技術來實現。

    台積電不僅是這場革命的基石,更是台灣最堅實的護城河。只要人形機器人越智慧、功能越強大,對高階晶片的需求就越旺盛,台積電的戰略地位就越穩固。

    此外,這也為台灣龐大的IC設計產業帶來了新機遇。除了核心的AI處理器,人形機器人還需要大量的週邊晶片,例如:

  • 感測器控制IC:用於處理光達、IMU、力矩感測器等數據。
  • 馬達驅動IC:高效率、高精度的控制機器人全身數十個馬達。
  • 電源管理IC(PMIC):在有限的電池容量下,實現最高效的能源分配。
  • 高速傳輸介面IC:確保機器人大腦與四肢之間的指令和數據能無延遲地溝通。
  • 在這些利基市場,聯發科、瑞昱、聯詠等台灣IC設計公司,完全有能力憑藉其過去在PC和手機領域積累的經驗,開發出具備競爭力的解決方案。

    靈活關節的推手:馬達、減速機與致動器

    一個成人大小的人形機器人,全身可能擁有超過40個自由度(關節),這意味著需要數十個高性能的致動器模組。這是整個機器人硬體成本中占比最高的部分之一,也是台灣傳統精密製造業轉型升級的絕佳契機。

  • 馬達:台灣在工業馬達領域本就擁有深厚的基礎,台達電(Delta Electronics)和東元電機(Teco Electric & Machinery)都是全球知名的廠商。人形機器人所需要的是更輕、更小、扭矩密度更高的伺服馬達。台達電近年來積極布局工業自動化與機器人領域,其在電源管理和精密馬達控制上的技術積累,使其成為切入此供應鏈的有力競爭者。
  • 減速機與軸承:這是挑戰最大的環節。如前所述,高精度的諧波減速器市場長期由日本哈默納科壟斷。然而,台灣的傳動元件大廠上銀科技(Hiwin)在滾珠螺桿、線性滑軌等領域已做到世界領先,其技術與精密減速器有相通之處。雖然短期內要撼動日本的地位極具挑戰,但隨著市場需求的爆炸性成長,供應鏈多元化的趨勢將為上銀這樣的追趕者提供寶貴的突破口。只要能占據一部分中階市場,其成長空間依然巨大。
  • 整合型致動器:未來的趨勢是將馬達、減速機、編碼器、驅動器整合為一個高度模組化的「智慧關節」。這正是台灣廠商發揮系統整合優勢的機會。憑藉靈活的設計與製造能力,台灣企業可以為不同的機器人客戶,提供客製化的關節模組解決方案,從而創造更高的附加價值。

感知世界的眼睛:光學鏡頭與感測器

人形機器人要理解世界,首先必須「看見」世界。它們身上佈滿了各種攝影機和3D感測器,以實現環境感知、物體識別和自我定位。這無疑是台灣光學產業的天下。

以股王大立光(Largan Precision)為首的台灣手機鏡頭供應鏈,在過去十幾年裡,為了滿足蘋果等頂級客戶對成像品質的嚴苛要求,已經在鏡頭設計、精密模具、鍍膜、組裝等方面建立起全球無可匹敵的技術壁壘。人形機器人對鏡頭的需求,無論是廣角鏡頭、長焦鏡頭還是用於3D深度感測的ToF(飛時測距)鏡頭,都是台灣廠商早已駕輕就熟的領域。這條從智慧型手機延伸而來的成長曲線,清晰可見。

最終的製造巨擘:鴻海的角色與想像

當人形機器人從年產數千台的試驗品,走向年產數百萬甚至上千萬台的消費品時,誰有能力承接如此龐大的製造訂單?答案幾乎不言而喻:鴻海(Foxconn)。

鴻海在過去三十年裡,通過為蘋果代工iPhone,建立了一套全球最有效率、最具規模的精密電子產品製造體系。從供應鏈管理、良率控制、自動化產線設計到全球物流布局,鴻海的經驗無人能及。

更重要的是,鴻海早已不滿足於代工廠的角色。其近年來力推的「3+3」轉型策略,就明確將「機器人」列為核心發展領域之一。鴻海不僅自身開發工業機器人用於內部產線,也透過其MIH電動車開放平臺,展現了成為平臺整合者的野心。

對於特斯拉、Figure AI等美國客戶而言,當它們需要將產品快速、低成本、高品質地推向全球市場時,鴻海將是最理想的合作夥伴。我們可以想像,未來人形機器人的製造模式,將極大可能複製iPhone的成功路徑:美國提供品牌、AI軟體和核心晶片設計,日本提供部分關鍵零組件,而台灣則負責從晶圓製造到最終組裝的整個硬體實現過程。在這個劇本中,鴻海將扮演不可或缺的樞紐角色。

結論:迎接新時代,台灣的定位與展望

我們正站在一個新時代的起點。由AI賦能的人形機器人,不再是遙不可及的科幻概念,而是即將深刻改變全球勞動市場、生產模式乃至社會結構的顛覆性力量。

在這場世紀變革中,全球主要玩家各擅勝場:美國以其無可匹敵的AI軟體實力和勇於冒險的創新生態,定義了產業的發展方向;日本憑藉其在精密機械領域數十年如一日的「職人精神」,掌握了核心硬體的命脈;中國則依靠強大的國家意志和完整的製造體系,展現出不容小覷的追趕氣勢。

對於台灣而言,這是一個充滿機會的黃金時代。然而,我們的機會不在於與美國巨頭正面對決AI演算法,也不在於從零開始打造一個全能的機器人品牌。台灣最大的優勢,在於過去三十年在PC和智慧型手機時代積累下來的、深植於產業DNA中的「賦能者」角色。

從台積電的晶圓代工,到IC設計公司的客製化晶片;從台達電的精密馬達,到上銀的傳動元件;從大立光的光學鏡頭,到鴻海的超級製造工廠——台灣擁有一張全球最完整、最高效的硬體創新生態網絡。這張網絡,正是所有人形機器人夢想家們,將其虛擬世界的AI模型,轉化為物理世界實體的必經之路。

給台灣投資者和企業家的啟示是清晰的:我們的目光,應該超越那些在舞台上展示酷炫動作的機器人本身,而要深入其「體內」,去發掘那些決定其性能、成本和可靠性的關鍵零組件與子系統。這場革命,對台灣而言,不是一場單一產品的競賽,而是一次整個高科技供應鏈體系的全面升級。

就像在淘金熱中,最穩定的獲利者,往往不是淘金客,而是向所有淘金客出售鏟子、牛仔褲和水的商人。在即將到來的人形機器人時代,台灣的定位,正是要成為那個為所有頂尖玩家提供最精良「裝備」的、無可取代的賦能者聯盟。這條路,台灣走過,熟悉,並且充滿信心。下一個黃金十年,正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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