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19 12 月, 2025
AI人工智慧創新源起與變革:企業永續成長的技術策略指南

創新源起與變革:企業永續成長的技術策略指南

在當代全球經濟面臨重重挑戰之際,技術創新被視為引領企業永續成長與社會變革的關鍵驅動力。然而,我們往往對創新的本質抱持著浪漫化的幻想,認為它是天才人物的靈光一現,是憑空誕生的奇蹟。這種誤解不僅模糊了創新的真實路徑,也讓企業在變革浪潮中迷失方向。事實上,技術創新的核心邏輯,深植於「混搭」既有元素與「賦予人類潛力」的雙重本質之中。

正如十年前人們關注大數據,如今熱議人工智能,科技的迭代速度令人目不暇給。然而,當我們審視歷史深處的技術革命,會發現其影響的廣度與深度遠超短期預期。企業若想在變革中尋找新藍海,必須穿透表象,理解熊彼特與德魯克式創新的不同驅力,從電氣化革命的宏大敘事中汲取智慧,辨識賦予能力的技術與替代技術的利益博弈,最終在技術與就業結構的複雜互動中,為生存與發展找到堅實的策略指南。接下來,本文將從四大核心洞察層層深入,揭示技術變革的真實面貌及其對企業永續成長的深遠啟示。

創新雙軌:顛覆與漸進的策略共舞

在探討技術創新時,企業領導者常面臨一個根本性的選擇:是追求熊彼特式的顛覆性突破,還是德魯克式的漸進性改善?這兩種創新模式,雖風格迥異,卻共同構成了企業成長的動態引擎,並在不同經濟週期中展現出獨特的戰略價值。

熊彼特所描繪的創新,充滿了英雄主義色彩。他強調「創造性破壞」是資本主義的本質,由富有冒險精神、渴望建立獨立王國的企業家所驅動。這些企業家不畏艱難,透過開發新產品、採用新生產方式、開闢新市場、控制新原料供應或實現新組織管理,徹底顛覆舊有格局。蒸汽機、火車的誕生,正是這種創新精神的寫照——它們不僅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技術飛躍,更催生了全新的產業生態,讓舊的生產模式與社會組織土崩瓦解。在經濟繁榮時期,尤其在技術浪潮席捲而來時,企業往往更傾向於這種「唯快不破」的熊彼特式創新,力求站在潮頭引領變革。網際網路革命初期的科技巨頭,如蘋果、特斯拉,其創始人所展現的正是這種敢於想像、顛覆一切的特質。他們以革命性產品重塑市場,創造了商業傳奇。

然而,德魯克則提供了另一種同樣深刻的創新視角。他觀察到在經濟低迷、通脹高企的20世紀70年代,許多傳統企業依然透過持續創新實現發展。這些創新並非驚天動地,而是為了生存與適應市場變化而進行的漸進式改進。德魯克筆下的創新者並非高調冒險家,他們更像是企業內部的組織管理者,透過優化生產流程(如短流程煉鋼)、發掘新客戶群體(如為中產階層提供穩健的金融產品)或滿足未被看見的需求(如閒暇時間增長帶來的美食與健康器材市場),默默推動企業前行。這種創新不是為了爭第一,而是為了不被淘汰,其驅動力源於對日常問題的解決與團隊協作的習慣養成。

這兩種創新模式並非互斥,而是互補。在經濟高速增長期,熊彼特創新固然能帶來爆發式增長,但其伴隨的劇烈震盪與少數贏家、多數輸家的結果,使得這種創新難以為繼。而當經濟增速放緩時,熊彼特式的革命性創新往往在低谷中萌芽,因為此時人心不浮躁,成本也相對較低,為有心人提供了絕佳的探索時機。對於追求永續成長的企業而言,一套成功的策略必須是「雙軌並行」:一方面,透過德魯克式創新應對當前生存壓力,確保企業穩健運行、不被淘汰;另一方面,則要透過熊彼特式創新提前佈局未來,敢於在低調中孕育顛覆,確保在下一波大變革來臨時不掉隊。這種策略共舞,才是企業在動盪時代的生存之道。

技術疊加:舊元素混搭出新可能

普遍的觀念認為,技術創新是天才人物的靈光一現,是從無到有的創造。然而,深入剖析技術演進的本質,我們會發現,大多數「新技術」的誕生,更像是一場精妙的「混搭」遊戲——將既有的舊技術以嶄新方式重新組合,從而開闢前所未有的應用場景與產業格局。

經濟學家布萊恩·阿瑟(Brian Arthur)對此提供了深刻的洞察。他指出,技術創新並非憑空而來,而是從已有的技術中生發。以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核心象徵——火車為例,它看似是劃時代的發明,實則是由蒸汽機、車廂、輪子與鐵軌等現成技術部件巧妙組合而成。這些單一技術在火車問世前早已存在,其突破在於工程師們看到了將它們整合為一的可能性。這種模組化的組合邏輯貫穿了技術發展的始終,無論多麼複雜精密的技術,都能層層拆解,最終歸結為平凡部件的重新配置。

技術的源頭,阿瑟追溯到對自然「現象」的捕捉與編碼。從原始人發現燧石的鋒利,到煉金術士誤打誤撞中發現化學技術,再到現代科學將量子效應、多普勒效應轉化為核磁共振與測速雷達,人類不斷學習如何觀察、理解並運用自然規律。這些被捕捉和編碼的「現象」構成了技術人員的「域」——他們工具箱中不斷豐富的技能與知識。而日常的技術工作,多半是基於既有模板進行「標準工程」的複製與微調,旨在解決實際生產中的小問題,而非追求石破天驚的突破。

真正意義上的「重大技術突破」,往往來自於「挪用」(appropriation)——從其他看似不相關的「域」中尋找新的工具和解決方案。中國民用航太企業藍箭解決火箭發動機噴管焊接問題的案例便是明證。面對傳統人工焊接的技術瓶頸與資源匱乏,藍箭的工程師跳脫航太領域的框架,大膽將雷射焊接技術從其他工業領域挪用過來,與雷射設備製造商合作,最終實現了自動化焊接。這表明,創新思路往往在「交叉地帶」最易產生,它要求我們打破產業壁壘,敢於跨界模仿,將看似不相干的事物重新連接,以出其不意的組合產生新價值。

然而,新技術想要「鬧革命」並非一蹴而就。它往往需要先找到一個邊緣性的「落腳點」,作為輔助性子系統逐步滲透。若其潛力足夠革命性,它將逐步改造該子系統,吸引周圍的子系統圍繞其調整,形成「盟軍」,待力量壯大後,方能向中心系統發起挑戰。青黴素從發現到藥品應用的漫長過程,以及從「現象」到「治療方案」所需的跨領域團隊協作,都印證了這一點。只有當新技術突破特定臨界點,才能如寒武紀生命大爆發般「湧現」出大量新的應用、產業和工作崗位,從根本上改變社會的生產與生活模式,觸發新一輪的技術革命。

電流重塑:電氣化革命的現代啟示

若欲預測未來的新技術革命,回溯歷史是最佳的羅盤。其中,19世紀末20世紀初以電為核心的技術革命,為我們理解技術變革的深度與廣度提供了最為寶貴的借鑒。這場革命不僅改造了生產方式,更徹底重塑了現代生活,其影響力甚至超越了網際網路。

愛迪生髮明的電燈,開啟了照明革命,但其深遠影響遠不止於此。電線鋪設讓電力進入千家萬戶,首次實現了房屋間的普遍互聯。電力如同「延長線」般,為洗衣機、冰箱、空調等家用電器的普及提供了基礎。這些電器的廣泛使用,大幅減輕了家務勞動的負擔,解放了女性,使她們得以走出家庭,參與工作。女性經濟與社會地位的提升,進一步影響了家庭結構、生育決策,甚至人口數量與品質。這是技術變革從硬體深入到社會結構的生動案例。

在城市層面,電力的引入帶來了電梯,進而催生了摩天大樓,極大地提升了城市人口密度。伴隨電氣化而來的,是供水、排水、垃圾處理等公共事業的完善,使城市從疾病溫床轉變為潔淨、安全、健康的宜居之地。住宅的網絡化,以及交通、通信的發展,加速了城市化進程,帶來規模經濟效應,進一步激發創新與增長。人類平均預期壽命因此大幅提高,這證明了技術革命對人類福祉的基礎性貢獻。

在生產領域,電力的應用帶來了革命性變革。相較於蒸汽機時代工廠機器圍繞動力源密集佈局的局限,電氣化工廠允許機器靈活佈置,使「流水線」成為可能。流水線作業實現了大規模量產,極大地釋放了工業生產力。回顧歷史,第一次工業革命由蒸汽機驅動,重塑了能源與工業;第二次產業革命以電和內燃機為核心,結合醫療進步,徹底改變了城市生活與工業生產。相形之下,電子計算機和網際網路雖然影響深遠,但其對交通、通信、娛樂、支付等少數領域的顛覆,並未像電力那樣從根本上改造所有生產與生活場景。從這個意義上說,電比電子計算機更為基礎。

電氣化革命的歷史啟示極為深刻。首先,重大的技術進步往往是「成群湧現」的,是創新網絡交織作用的結果,而非單一技術的孤立突破。其次,技術革命是一個「慢變量」,其孕育、普及和發揮全面影響需要漫長的時間,原有基礎設施的改造、生產流程的調整及人們生活習慣的適應,均非一蹴而就。愛迪生髮明電燈到電力革命全面拉動生產力,耗時四十年之久。最後,真正的革命性技術如同一個「延長線」,其應用不限於特定領域,而是滲透到每個生產與生活場景中。企業不必焦慮錯過新技術革命,因為它終將找到每一個產業。關鍵在於,企業是否具備前瞻性眼光,將自身業務與新技術連接,將傳統領域轉變為新場景革命的發生地。例如,燒水壺並不需要變成電燈,但它可以成為「電燒水壺」,找到連接新技術的「延長線」。

權力天秤:技術賦予能力與利益博弈的抉擇

技術進步從來不是單純的技術問題,其背後交織著錯綜複雜的經濟、政治與社會利益博弈。理解「賦予能力的技術」與「替代技術」的區分,是洞悉技術創新過去、現在及未來走向的關鍵,尤其在人工智能時代,這層博弈變得更為顯著。

「賦予能力的技術」是指能讓人變得更強大、更具能力、更有效率的技術,如人類掌握了生火技術,得以驅趕野獸,提升生存能力。而「替代技術」則指會讓人變得冗餘、甚至被淘汰的技術,如汽車對駱駝祥子黃包車夫職業的取代。瑞典學者卡爾·貝內迪克特·弗雷(Carl Benedikt Frey)在《技術陷阱》一書中揭示,社會對這兩類技術的態度截然不同:賦予能力的技術通常會得到政府與社會的廣泛支持,因為它提升整體福祉;替代技術則往往遭遇強烈抵制,因為它破壞既有利益結構,導致失業與社會動盪。

在工業革命前的漫長歷史中,技術創新鮮少獲得國家層面的積極鼓勵。古羅馬皇帝提比略處死發明摔不碎玻璃的工匠,正是擔心這會導致玻璃工匠失業。慈禧太后拒絕現代鐵路,寧可讓馬拉火車,亦是出於對社會穩定的顧慮。這段時期,技術進步即便帶來總產出提升,也常常因「馬爾薩斯陷阱」而被新增人口抵消,人均生活水平並未顯著提高。當時的經濟增長,多為「斯密型增長」——透過市場規模擴大與分工細化提升效率,而非「熊彼特型增長」——透過新技術淘汰舊模式。國家之所以不願鼓勵替代技術,是因為內部的社會壓力(失業、貧富差距拉大)往往大於外部競爭壓力。

然而,工業革命是一個特殊案例,其發軔於紡織業的機器取代人工,正是典型的替代技術。大規模失業與工資下降導致「盧德運動」等社會反抗。英國政府之所以能支持這類替代技術,主要有兩大原因:一是歐洲國家長期處於連年征戰的狀態,外部競爭壓力極大,技術進步關乎國家存亡,輕工業到重工業的發展是國防基礎;二是當時政治上不民主,普通民眾沒有選舉權,國家無需顧慮底層工人利益,可以透過鎮壓來維護秩序。這揭示出,只有當國家間競爭迫切且民眾缺乏政治參與權時,國家才有動力支持替代技術,且政策制定趨向專斷。

二戰後,以電為核心的技術革命則呈現出不同面貌。電力大幅改善了工人的工作條件,創造了大量白領工作和公共部門就業機會(如教師、醫生、銷售、人力資源),有效「贖買」了被技術替代的勞動力,避免了大規模社會衝突。這類賦予能力特性與協作性技術革命,為「美國夢」的實現提供了堅實基礎。

展望未來,人工智能革命的挑戰更為嚴峻。它不僅可能取代工廠工人,更將大批白領的常規性工作自動化。即便大國博弈促使國家支持AI等前沿技術,但政府更關心內政穩定、就業機會與人民福祉。AI若持續加劇贏家通吃,讓中產階級滑落底層,所帶來的社會震盪將遠超以往。因此,企業若要永續發展,必須轉向開發「賦予能力的技術」,而非單純的「替代技術」。已成為基礎設施的AI平台,應接受政府監管,如同水電公司。而個人在AI時代,則需具備指揮機器人、與機器人協作或選擇機器人難以取代的「人類專屬」領域(如深度人際溝通、照護服務)的生存策略。同時,社會創新如「全民基本收入」也將成為應對技術洪流下就業結構變革的關鍵。

戰略再造:探尋永續成長的新路徑

身處一個技術浪潮洶湧、全球格局重塑的時代,企業的永續成長不再僅是單純的經濟追求,更是對技術本質、社會脈動與戰略前瞻的深刻理解。從顛覆與漸進的創新雙軌,到舊技術混搭出新可能的潛力,再到電氣化革命的歷史啟示,以及賦予能力的技術與利益博弈的複雜權衡,我們看到了技術變革既是機會,也蘊含著深層的挑戰。

技術創新的本質,從來都不是單一的、線性的過程,它既包括熊彼特式的創造性破壞所帶來的跨越式發展,也離不開德魯克式的漸進性改善所提供的韌性與適應性。成功的企業必須同時具備敏銳捕捉顛覆性機會的遠見,以及在日常營運中不斷優化、適應變化的能力。而這些「新」的技術,正如布萊恩·阿瑟所揭示的,絕大多數是將既有元素進行創新性的「混搭」與「挪用」。這意味著,企業無需焦慮於從零開始的「發明」,而應專注於打破思維疆界,在不同領域之間尋找結合點,以出人意料的方式重新組合資源,將潛力釋放。

電氣化革命的宏大敘事,為我們提供了關於技術革命深刻影響的藍圖。它不僅改變了生產的效率,更重塑了城市面貌、家庭生活、性別角色乃至人類的平均壽命。這場革命的「慢變量」特性,以及創新「成群湧現」的模式,警示我們對當前的人工智能與新能源等前沿技術,需抱持長遠耐心,而非短期浮躁。企業應將新技術視為「延長線」,思考如何將其滲透到每一個業務環節,而非僅僅在特定部門應用。

然而,技術的演進並非中立,它始終伴隨著賦予能力與替代的利益博弈。卡爾·貝內迪克特·弗雷的研究提醒我們,社會對於那些可能取代人類勞動的技術往往抱持抵制態度,除非有強大的外部壓力(如國家間的生存競爭)迫使其接受。在人工智能時代,企業必須審慎區分其技術是「賦予能力給」更多人,還是「替代」更多工作。面向未來,企業的技術策略應積極導向「賦予能力特性」的創新,創造新價值、新崗位,而非單純追求效率最大化而加劇社會兩極分化。對於已具備基礎設施性質的技術,企業更需接受社會責任與相應監管,才能為更深層次的創新騰出空間。

總而言之,企業的永續成長,離不開對技術創新本質的深刻理解與策略性應用。這不僅要求企業在內部建立多元的創新機制,從舊技術中「混搭」出新可能,更要求其在宏觀層面洞察技術與社會、政治的互動,辨識賦予能力與替代的微妙平衡,並從歷史的借鑒中找到前行的燈塔。

面對人工智能與新能源等新技術浪潮的衝擊,企業不再是單純的市場參與者,更是社會變革的塑造者。如何將技術創新導向普惠、永續的方向,如何平衡效率與公平,確保技術的發展能真正為人類社會帶來福祉,而非加劇不平等與社會動盪,這是每一個企業領導者在規劃未來時,必須深思的終極課題。它不僅關乎企業自身的生存與繁榮,更關乎我們共同的社會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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