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8 12 月, 2025
台股產業別再只看單一氫能股!真正的兆元商機藏在沒人談的「共享基礎設施」裡

別再只看單一氫能股!真正的兆元商機藏在沒人談的「共享基礎設施」裡

為何「氫」是下一場能源革命的核心?

當我們談論未來能源時,「氫能」這個詞彙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從政府的政策白皮書、跨國企業的投資藍圖,一路延伸到你我的投資組合觀察清單中。然而,氫能究竟是什麼?為何它被譽為實現「2050淨零碳排」目標的終極武器?

簡單來說,傳統能源如煤炭、石油、天然氣,其問題在於燃燒過程中會產生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而氫氣(H₂)最大的優勢在於,它燃燒或透過燃料電池發電後,唯一的產物就是水(H₂O),完全不產生碳排放。這就是它被稱為「潔淨能源」的原因。

然而,並非所有的氫都是生而平等的。我們必須了解其生產來源,這也是區分「灰氫」、「藍氫」與「綠氫」的關鍵:

  • 灰氫(Gray Hydrogen):目前全球九成以上的氫氣屬於此類,透過天然氣等化石燃料製成,過程中會排放大量二氧化碳,並不潔淨。
  • 藍氫(Blue Hydrogen):製程與灰氫相同,但結合了碳捕捉與封存(CCS)技術,將產生的二氧化碳捕獲並儲存起來,屬於低碳的過渡方案。
  • 綠氫(Green Hydrogen):這是能源轉型的終極目標。利用太陽能、風力等可再生能源發電,再透過電解水的方式將水分解為氫氣與氧氣,整個過程幾乎零碳排。
  • 本文所聚焦的,正是以「綠氫」為核心的龐大基礎設施投資。根據氫能委員會(Hydrogen Council)等權威機構的預測,到2050年,全球與氫能基礎設施相關的投資總額,可能高達1.5兆至5兆美元之間。這是一個天文數字,足以重塑全球能源地圖。這筆龐大的資金將流向何方?答案不是單一的工廠,而是一個錯綜複雜、相互依存的生態系統,其成功的關鍵密碼,就隱藏在「共享基礎設施」這個概念之中。

    「單打獨鬥」行不通:解密氫能成功的關鍵密碼—「共享基礎設施」

    對於習慣了科技產業快速迭代的台灣投資者而言,理解能源產業的邏輯需要轉換思維。能源產業,特別是氫能,是一個資本極度密集、建設週期漫長、高度依賴基礎設施的領域。單一企業若想憑一己之力,從再生能源發電、電解製氫、儲存、運輸到最終應用,建立一條完整的產業鏈,其財務負擔與營運風險將是難以承受之重。

    這就是「共享基礎設施」(Shared Infrastructure)概念登場的時刻。

    我們可以將其類比為台灣引以為傲的科學園區模式。試想,如果台積電、聯電等每一家半導體公司,都必須自己興建專用的發電廠、水庫、對外港口與高速公路,那將會是多麽巨大的資源浪費與效率折損?新竹科學園區之所以成功,正是因為政府與園區管理局提供了完善的公共基礎設施——穩定的電力、水源、交通網絡與廢水處理系統,讓進駐的企業可以專注於自身的核心技術與生產。

    氫能樞紐(Hydrogen Hubs)的發展,正是這個邏輯的放大版。一個成功的氫能樞紐,會規劃以下幾種可供多家企業共享的關鍵設施:

  • 多功能港口碼頭:這不僅是出口氫或其衍生物(如液氨)的門戶,更是進口巨大風機葉片、太陽能板、電解槽等建設所需設備的入口。共享港口能大幅提高泊位利用率,攤銷高昂的建設與維護成本。
  • 共用管線走廊:在廣大的工業區內,鋪設共用的管線,分別輸送氫氣、工業用水(來自海水淡化廠)、氮氣(用於合成氨),甚至廢水。這避免了各家廠商各自開挖、重複鋪設管線的混亂與浪費。
  • 中央儲存與轉化設施:建立大型的液氨(Ammonia)儲存槽或液氫儲存設施,由多家生產商共同使用。由於氫氣的儲存與運輸是技術瓶頸之一,將其轉化為相對容易處理的液氨(-33°C),是目前主流的出口形式。共享儲存與轉化設施,能實現規模經濟,降低單位成本。
  • 整合式電力設施:興建超高壓的變電站,連接國家電網,並將來自不同再生能源發電場的電力進行整合,穩定地供應給園區內的多家電解槽工廠。
  • 這種共享模式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1. 降低個別投資風險:開發商不再需要承擔所有基礎設施的鉅額資本支出,可以將資金更有效地投入在製氫等核心業務上。
    2. 實現規模經濟:集中建設大型港口、儲存槽與管線,其單位成本遠低於分散建設小型設施的總和。
    3. 加速產業發展:完善的基礎設施如同一個築好的巢,能吸引更多國內外資金與企業進駐,形成產業聚落效應。
    4. 減少環境足跡:統一規劃能更有效地利用土地,減少對環境的整體衝擊。

    世界銀行(World Bank)之所以收到越來越多來自巴西、南非、茅利塔尼亞等國家的氫能樞紐援助請求,正是因為各國政府都已意識到,唯有透過公私協力(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優先投資這些「共享基礎設施」,才可能撬動數百億、甚至數千億美元的私人投資,讓潔淨氫能從理想走向現實。

    決戰全球!三大案例看懂氫能樞紐的現在進行式

    理論的闡述或許枯燥,但放眼全球,這場以「共享基礎設施」為核心的氫能競賽已如火如荼地展開。從南美洲的港口到非洲的沙漠,我們可以看到幾個極具代表性的案例,它們揭示了未來氫能地圖的可能樣貌。

    案例一:巴西PECEM港 — 歐洲後院的綠氫新星

    位於巴西東北部的PECEM工業港口綜合區,正迅速崛起為全球最具潛力的綠氫出口樞紐之一。它的成功並非偶然,而是建立在幾項關鍵優勢之上:

  • 公私合營的獨特背景:PECEM由巴西塞阿拉州政府(持股70%)與世界級的荷蘭鹿特丹港(持股30%)合資經營。鹿特丹港不僅帶來了先進的管理經驗與全球網路,更重要的是,它扮演了未來歐洲氫能進口門戶的角色。這種「生產地+消費地」的直接連結,為PECEM的氫能出口提供了明確的市場出海口。
  • 善用現有基礎設施:PECEM並非從零開始。它本身就是一個成熟的深水港,擁有處理大型船舶的能力、鐵路連接以及完善的工業基礎。在此基礎上進行擴建,例如規劃新的液氨出口泊位與公用事業走廊,遠比在一片荒地上新建港口更具成本效益。
  • 明確的共享規劃:PECEM的藍圖清晰地展示了共享基礎設施的實踐。園區內規劃了共用的氫氣與衍生物儲存區、裝卸設施、管線(供應淡化海水與再利用廢水),以及一座500千伏、可提供3吉瓦(GW)電網容量的中央變電站。這些都將對所有進駐的氫能開發商開放。
  • 目前,PECEM已吸引了多家國際能源公司簽署諒解備忘錄,潛在投資額高達百億美元。世界銀行的貸款也已到位,用於資助泊位與管線走廊的建設。PECEM的目標非常明確:成為巴西通往歐洲的首席綠氫門戶。

    案例二:埃及蘇伊士運河經濟區(SCZONE) — 扼守能源咽喉的戰略佈局

    埃及的SCZONE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它坐落於全球最繁忙的航道——蘇伊士運河沿岸,使其生產的綠氫和綠氨能以最低的運輸成本,快速送達歐洲與亞洲兩大主要市場。

    埃及政府正雄心勃勃地將此地打造成世界級的綠色燃料供應中心。其規劃的共享設施極具前瞻性:

  • 模組化與可擴展性:SCZONE的規劃考慮到了產業的長期發展。例如,海水淡化廠第一期日產能為25萬立方米,但設計上保留了未來擴增四倍的空間。變電站也採用可擴展設計,能根據初期需求或後期多家廠商進駐的情況進行調整。
  • 整合的公用事業走廊:除了水、電、管線,SCZONE甚至將氣體供應也納入共享範疇。液化空氣集團(Air Liquide)已準備好提供共享的氣體解決方案,特別是生產氨所需的氮氣,這將大幅簡化氨工廠的建設與營運。
  • 一站式服務與激勵措施:作為一個特殊經濟區,SCZONE為投資者提供簡化的審批流程、稅收優惠以及預先批准的環境許可,這些「軟基礎設施」與硬體設施同等重要,共同降低了投資門檻。
  • SCZONE的案例顯示,一個成功的氫能樞紐不僅是基礎設施的堆砌,更是戰略位置、政府支援與靈活規劃的完美結合。

    案例三:智利 — 挾「風」「光」以令天下的能源新強權

    智利擁有世界上最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其北部的阿塔卡馬沙漠擁有全球最強的太陽能輻射,而南部的麥哲倫地區則有著穩定且強勁的陸上風力。這兩大資源寶庫,讓智利具備了生產全球成本最低綠氫的潛力。

    智利的國家綠氫戰略正圍繞著南北兩大樞紐展開:

  • 北部安托法加斯塔地區(以太陽能為主):此區的梅希約內斯港(Mejillones)被視為核心樞紐。這裡不僅有現成的港口設施與鐵路,更重要的是,它是智利銅礦產業的重鎮。這意味著綠氫不僅可以出口,還能滿足本地礦業(例如用於生產炸藥的硝酸銨)與重型卡車的脫碳需求,形成了「出口+內需」的雙引擎模式。
  • 南部麥哲倫地區(以風能為主):這裡的項目規模極為龐大。例如,法國能源巨頭Total Eren規劃的H2 Magallanes項目,計畫建設高達10吉瓦的風電容量與8吉瓦的電解槽,目標年產440萬噸綠氨。由於該地區基礎設施相對薄弱,這些大型開發案都包含了新建港口碼頭的計畫。
  • 智利案例的獨特之處在於公私部門的深度合作。國營石油公司ENAP扮演了關鍵的整合者角色,它主動與多家國際能源公司(如Total Eren, HIF Global等)簽署協議,共同投資改造與擴建現有的港口設施(如Laredo港與Gregorio港),將其升級為能服務多家廠商的氫能工業樞紐。這充分體現了利用現有資產、透過合作共同承擔基礎設施升級成本的智慧。

    從巴西、埃及到智利,我們看到一個共同的趨勢:單打獨鬥的時代已經過去,由政府或準政府機構主導,聯合多家私人企業,共同規劃、投資和使用大型基礎設施,是啟動這場兆元級氫能革命的唯一可行路徑。

    他山之石:美、日、台的氫能戰略佈局

    當新興經濟體正積極打造出口導向的氫能樞紐時,已開發國家也沒閒著。它們的策略各有側重,形成了有趣的「生產者」、「消費者」與「追趕者」光譜,這對於定位台灣的未來角色至關重要。

    美國的「大聯盟」策略:七大國家級氫能中心

    美國的策略是「內需驅動、生態系先行」。在《降低通膨法案》(IRA)提供慷慨的45V氫能生產稅收抵免的基礎上,美國能源部(DOE)更投入70億美元,在全國範圍內資助七個「區域潔淨氫能中心」(Regional Clean Hydrogen Hubs, H2Hubs)。

    這七大中心宛如一個「氫能大聯盟」,每個中心都有其獨特的區域特色與產業重點:

  • 加州(ARCHES):專注於港口脫碳與重型交通工具。
  • 德州(HyVelocity):利用其龐大的石化工業基礎與鹽穴地質,發展藍氫與大規模氫儲存。
  • 中西部(Heartland Hub):聚焦於農業(化肥生產)與電力部門。
  • 美國模式的核心思想,不是一開始就瞄準出口,而是先在國內建立起完整的「產、儲、運、用」生態系。透過政府資金點火,吸引私人投資,讓氫能在不同區域的優勢產業中率先落地應用。這是一種典型的、以強大內需市場為後盾的產業發展路徑,目標是鞏固美國在全球氫能技術與標準制定上的領導地位。

    日本的「買家」思維:打造全球氫能供應鏈

    與美國的自給自足策略截然不同,日本由於自身能源資源匱乏,其國家氫能戰略的核心是「全球採購」。日本是全球最早將氫能提升到國家戰略層級的國家之一,它的目標是成為全球最大的氫能「買家」與應用市場。

    日本的策略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 建立進口基礎設施:日本企業如川崎重工(Kawasaki Heavy Industries),早已投入巨資研發全球首艘液化氫運輸船「Suiso Frontier」,並在神戶建立了液氫進口接收站。
  • 積極確保海外供應:日本的商社(如三菱、三井)與能源公司,在全球範圍內積極尋找並投資潛在的氫能供應項目,從澳洲、中東到南美,透過簽訂長期的承購協議(off-take agreements)來鎖定未來的氫能供應。
  • 推動國內應用:日本政府大力補貼氫燃料電池車(FCV)與加氫站的普及,並計畫在未來將氨與煤炭或天然氣混燒發電,逐步降低發電部門的碳排放。
  • 日本扮演的角色,正是前述巴西、智利等出口樞紐最渴望的「終端客戶」。它的戰略清晰地告訴我們,氫能市場的另一端,是龐大的進口與應用需求,而這正是台灣可以借鏡之處。

    台灣的「追趕者」之路:從進口到自主的挑戰

    那麼,台灣在這場全球氫能大棋局中,應扮演何種角色?根據國發會公布的「2050淨零路徑」,氫能是台灣達成目標的十二項關鍵戰略之一。然而,考量到台灣地狹人稠、再生能源發展的挑戰,我們的路徑更可能接近日本,而非美國或智利。

    台灣的氫能發展,短期內將呈現「先進口、後國產」的格局:

  • 初期扮演「進口者」角色:為了滿足發電(氫氨混燒/專燒)與工業製程(如中鋼的「以氫代煤」煉鋼)的脫碳需求,台灣勢必需要從國外進口大量的綠氫或綠氨。這意味著,像高雄港、台中港等主要港口,必須及早規劃建設液氨或液氫的接收站與儲存設施。這對於台灣的港務公司、工程顧問公司以及航運業(如長榮、陽明)都是潛在的商機。
  • 中期發展「供應鏈」角色:台灣擁有強大的製造業基礎。雖然我們可能不是主要的氫氣生產國,但我們有潛力成為氫能「設備」與「零組件」的供應者。例如,燃料電池的關鍵材料、電解槽的零組件、儲氫罐的製造等,都是台灣廠商可以切入的領域。
  • 長期探索「自主生產」:隨著離岸風電等再生能源規模的擴大,以及電解水技術成本的下降,台灣仍應保留自主生產綠氫的選項,特別是用於平衡電網、儲存多餘綠電,或供應特定利基市場。
  • 對台灣而言,理解全球「共享基礎設施」驅動的氫能樞紐模式至關重要。因為我們的國營事業(如台電、中油)未來洽談氫能採購合約的對象,很可能就是這些位於智利、澳洲或中東的大型樞紐。而台灣的企業,則需要思考如何嵌入這個由樞紐所構成的全球供應鏈網路中。

    投資者的羅盤:如何在氫能大浪中導航?

    對於個人投資者而言,氫能無疑是一個充滿想像空間的賽道,但也伴隨著極高的不確定性。看懂「共享基礎設施」的底層邏輯,能幫助我們更精準地導航。

    首先,我們必須認識到,氫能投資是一場馬拉松,而非百米衝刺。許多大型項目的建設週期長達5至10年,短期內難以看到爆炸性的營收成長。因此,追逐單純的「題材股」風險極高。

    更穩健的策略,或許是關注那些在氫能革命中扮演「賣鏟人」角色的企業。無論最終是哪家氫能公司的技術脫穎而出,這場大興土木的基礎設施建設浪潮,都離不開以下幾類公司:

    1. 工業氣體巨頭:如美國的Air Products & Chemicals、Linde,法國的Air Liquide。它們不僅是傳統工業氣體的霸主,更是當前全球大型藍氫與綠氫項目的主要推動者和營運者,擁有深厚的技術、工程與客戶基礎。
    2. 工程與建設(E&C)公司:負責規劃、設計和建造這些複雜港口、管線與化學工廠的企業。
    3. 基礎設備製造商:包括電解槽製造商、壓縮機製造商、特種管道與閥門供應商,以及儲存技術相關的公司。
    4. 港口與基礎設施營運商:例如前文提到的鹿特丹港,這類掌握關鍵物流節點的企業,將在氫能貿易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

    同時,投資者也必須警惕其中的風險:

  • 政策風險:氫能產業高度依賴政府補貼與政策支援。一旦政策轉向(例如美國下一屆政府改變IRA法案),將對整個產業造成巨大衝擊。
  • 成本挑戰:目前綠氫的生產成本仍高於傳統化石燃料。其經濟可行性,取決於再生能源成本的持續下降與電解槽技術的突破。
  • 技術瓶頸:氫氣的儲存與運輸仍是難題。液態氫需要-253°C的極低溫,能源效益損耗大;高壓氣態氫則有材料脆化的風險。液氨雖然較易處理,但其毒性與再轉化為氫氣的成本也是考量。

結論:一場無可迴避的基礎設施革命

潔淨氫能的故事,最終將是一場關於基礎設施的革命。它不像網路產業那樣輕資產、高速度,而是更像19世紀的鐵路網、20世紀的電力網與高速公路系統的建設——規模宏大、投資巨大、影響深遠。

全球正在形成一個共識:單打獨鬥無法成就氫能帝國,唯有透過「共享基礎設施」的樞紐模式,才能有效整合資源、分散風險、實現規模經濟,進而撬動這場價值數兆美元的能源轉型。

對於台灣而言,這既是挑戰也是機會。我們或許無法成為下一個智利,但我們可以學習日本的智慧,成為一個精明的買家、一個關鍵的供應鏈夥伴。從政府的港口規劃、企業的轉型路徑,到個人的投資決策,看懂這場全球氫能基礎設施競賽的遊戲規則,將是抓住下一個十年能源新機遇的關鍵第一步。這場變革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其速度與廣度,可能遠超我們今日的想像。

相關文章

LINE社群討論

熱門文章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