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19 12 月, 2025
專欄觀點台股:別用台積電(2330)的思維看創投:他們追求的不是安打,而是逆轉戰局的全壘打

台股:別用台積電(2330)的思維看創投:他們追求的不是安打,而是逆轉戰局的全壘打

當人們談論矽谷時,腦海中浮現的往往是兩幅極端的畫面:一是像Google、Meta這樣由車庫裡幾個年輕人創辦,最終顛覆世界、創造巨額財富的傳奇故事;另一則是無數新創公司燒光資金、黯然倒閉的殘酷現實。在這兩個極端之間,存在著一個神秘、強大且時常被誤解的角色——風險投資(Venture Capital,簡稱VC或創投)。他們是點燃夢想火焰的天使,也是用資本進行冷酷計算的賭徒。對於習慣於從穩健的製造業或股市中尋求回報的台灣投資者和企業家而言,VC的世界就像一個難以捉摸的黑盒子。為何90%的新創公司會失敗,VC依然趨之若鶩?為何一半的VC基金最終績效平平,甚至無法跑贏大盤,卻仍能吸引全球最頂尖的資金和人才?本文將為您揭開這層神秘面紗,深入剖析VC的遊戲規則,並比較美國、日本與台灣三地的創投生態,為您在當前的AI浪潮下,提供一份清晰的投資與發展地圖。

創投的遊戲規則:你看的是「全壘打」,不是「安打」

要理解創投,首先必須拋棄傳統的投資思維。如果您習慣用台積電的本益比、或中信金的股息殖利率來評估一筆投資,那麼VC的邏輯將會徹底顛覆您的認知。傳統投資追求的是穩定成長與可預測的回報,就像棒球比賽中的「安打」,穩紮穩打,積少成多。然而,VC追求的卻是「全壘打」——那種能夠一次性扭轉戰局、帶來數十倍甚至數百倍回報的爆炸性成功。

2/20法則與十年週期:VC如何賺錢?

創投基金的運作模式與我們熟悉的共同基金截然不同。一個典型的VC基金,其生命週期長達十年。基金管理人(General Partners, GPs)首先會向大型機構投資者、家族辦公室或高淨值個人(Limited Partners, LPs)募集資金。基金成立後,VC並非像股市操盤手那樣頻繁交易,而是將資金在三到五年內,分批投入到數十家處於早期發展階段的新創公司。

他們的收費結構通常是「2 and 20」法則:每年收取基金總額的2%作為管理費,用以支付團隊薪資、辦公室租金等營運開銷。這確保了無論投資成功與否,基金都能維持運作。而真正的大錢來自於那20%的「附帶權益(Carried Interest)」。當基金成功出場(例如,所投資的公司被收購或上市IPO)並在返還所有LPs的本金後,所產生的利潤,基金管理人可以分走20%。這意味著,只有當基金為投資人創造了超額回報時,VC們自己才能賺到豐厚的利潤。這個長達十年的週期和與利潤高度掛鉤的激勵機制,決定了VC的投資策略必須極具野心。

冪次法則(Power Law):為何一筆投資必須賺回整個基金?

這就引出了VC世界最核心的數學定律——「冪次法則」。數據顯示,VC投資組合的結果極不均衡。在一支擁有20家公司的投資組合中,最終的結果可能是:其中10到15家公司徹底失敗,血本無歸;3到5家公司表現平平,大致收回成本;只有1到2家公司獲得巨大成功,其回報不僅要彌補所有失敗案例的虧損,還必須撐起整個基金的利潤。

舉個簡化的例子:一支1億美元的基金,投資了20家公司,每家500萬美元。其中15家倒閉(虧損7500萬美元),4家以原價出場(收回2000萬美元),總計虧損5500萬美元。此時,最後那一家公司必須至少以5500萬美元的價格出場,才能讓基金保本。但VC的目標遠不止於此,為了達到讓LP滿意的3倍回報(即3億美元),這家明星公司需要創造超過2.5億美元的出場價值。這就是為什麼VC在評估專案時,他們腦中思考的問題不是「這家公司能否存活?」,而是「這家公司有沒有潛力成長100倍,成為下一個獨角獸(估值超過10億美元的公司)?」這種對「全壘打」的極致追求,解釋了為何VC願意容忍極高的失敗率。

美、日、台創投生態圈大比拚:從矽谷模式到亞洲變體

理解了VC的底層邏輯後,我們會發現不同地區的文化和產業結構,塑造了截然不同的創投生態。這對於身處台灣的我們,更具參考價值。

美國:全球霸主的「高風險、高報酬」文化

矽谷是全球VC的聖殿,其模式可以用「規模、速度、顛覆」來概括。這裡的基金規模動輒數十億美元,他們尋找的是能夠定義未來、創造全新市場、並具備全球壟斷潛力的平台型公司。從早期的Google、Facebook,到近年的Uber、Airbnb,無一不是如此。美國的創投文化鼓勵創業者大膽冒險,甚至將「快速失敗、快速學習」視為一種榮譽。像Andreessen Horowitz(a16z)這樣的新一代VC,不僅提供資金,更建立起龐大的服務團隊,在技術、行銷、人才招募等方面為新創公司提供全方位支持,幾乎像是一家為創業者服務的經紀公司。這種「錢多、膽大、服務好」的模式,是其能夠持續引領全球科技創新的關鍵。

日本:大企業領軍的「策略性」投資

相較之下,日本的創投生態顯得更為保守和內斂。一個顯著的特點是企業創投(Corporate Venture Capital, CVC)的盛行。許多大型企業如豐田、索尼、軟銀等,都設立了自己的投資部門。他們的投資決策,除了財務回報,更看重「策略價值」。例如,汽車製造商投資自動駕駛新創,是為了獲取關鍵技術,確保在未來產業變革中不被淘汰。這種模式下的投資,風險偏好較低,更傾向於與母公司業務有協同效應的項目,對那些意圖徹底顛覆現有產業的激進創業者,態度則相對謹慎。這也部分解釋了為何日本雖然技術實力雄厚,但在孕育平台型網路巨頭方面,表現不如美國。

台灣:半導體基因下的「務實與轉型」

台灣的創投環境,則深受其強大的半導體與硬體製造業基因影響。早期的創投多由成功的電子業前輩創立,他們的投資風格也偏向務實,看重技術的實用性、清晰的獲利模式和穩健的團隊。這使得台灣在AI晶片、物聯網、智慧硬體等「硬科技」領域,具備獨特的創投優勢。例如,由政府支持的台杉資本(Taiwania Capital)便專注於物聯網、生技醫療等與台灣產業優勢結合的領域。然而,隨著網路世代的崛起,以AppWorks為代表的新一代創投,則致力於將矽谷的模式引入台灣,積極培育軟體、電商與東南亞市場的網路新創。台灣的創投生態正處於一個「硬底子」與「軟實力」交會的轉型期,挑戰在於市場規模相對有限,以及如何培養出像美國那樣能夠容忍高失敗率、追求巨大成功的冒險文化。

創投決策的殘酷真相:數字背後的潛規則

在光鮮的募資新聞背後,是創投圈不為人知的殘酷現實與潛規則。理解這些,有助於創業者和投資者更清醒地看待這個產業。

「90%的VC無法創造價值」是真的嗎?

這句在圈內流傳的話,雖然稍嫌誇張,卻點出了一個事實:並非所有VC都能為創業者帶來除了錢以外的幫助。頂尖的VC,如紅杉資本(Sequoia Capital),他們提供的「附加價值」是難以估量的:他們的人脈網絡能幫你找到關鍵客戶和核心高管;他們的品牌背書能讓後續融資變得更容易;他們的經驗能幫助你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的決策。然而,絕大多數的中小型VC,能提供的僅僅是資金。他們可能缺乏特定產業的深度認知,也無力提供有效的投後服務。因此,對於創業者而言,選擇VC不僅是「找錢」,更是「找夥伴」。一個平庸的VC,甚至可能因為錯誤的建議或干預,對公司造成傷害。

為何多數基金無法複製成功?

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在創投界,過去的成功並不保證未來的輝煌。數據顯示,許多曾投出明星案例的基金,在下一期基金的表現卻可能回歸平庸。原因在於,VC的成功高度依賴於「時機」和「運氣」。在2010年投中移動互聯網浪潮的基金,未必具備在2024年判斷生成式AI優劣的眼光。此外,基金的核心人物一旦離開,其積累的產業洞察和人脈也隨之流失。這提醒我們,評估一家VC時,不能只看其歷史戰績,更要關注當前團隊的專業領域是否與時代趨勢相符。

從種子輪到D輪:一場長達十年的馬拉松

創業者從VC手中拿到第一筆錢(通常是種子輪或A輪),僅僅是漫長征途的開始。一家公司從創立到成長為能夠獨立上市或被高價收購的成熟企業,往往需要經歷多輪融資(A輪、B輪、C輪、D輪…),每一輪都意味著公司需要達到新的里程碑。這個過程耗時極長,平均而言,走到D輪融資的公司,可能已經成立了八到十年。這對創業者是耐力與心力的極致考驗,也告訴投資人,VC投資絕非短期致富的工具,它需要極大的耐心與長遠的眼光。

結論:給台灣投資者與創業者的啟示

剖析至此,創投的輪廓已逐漸清晰。它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投資」,而是一場基於「冪次法則」的豪賭。它用90%的失敗,去賭那10%甚至1%可能改變世界的機會。基金的十年週期和20%的利潤分成,從根本上決定了它必須追逐指數級成長的「全壘打」型專案。

對於台灣的投資者而言,理解VC的運作邏輯至關重要。當您考慮配置資產於私募股權或新創基金時,必須明白這是一項高風險、高潛在回報、但流動性極低的長期投資。不應以傳統股市的標準來衡量其短期波動,而應著眼於基金管理團隊的專業能力與長期策略。

對於台灣的創業者,這堂課的啟示則更為深刻。在尋求融資時,您需要清晰地向VC展示,您的事業不僅僅是一門好生意,更是一個具備百倍成長潛力的巨大機會。同時,選擇比資金本身更重要的是「對的夥伴」。一個能提供產業資源、策略指導和品牌背書的頂級VC,其價值遠超支票上的數字。在當下這波由AI引領的全球科技浪潮中,台灣憑藉其深厚的硬體根基,正站在一個絕佳的起跑點。能否將這股能量,透過更具野心和遠見的創投資本,轉化為下一代的全球性企業,將是決定台灣未來十年產業格局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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